庭院碧苔红叶遍赏析：诗意香橼花并柑橘橙柚花

社区的迷你公园里，近日总有一阵阵细细的幽香袭来，闻之煞是惬意。寻找其香气的源头，是公园里的几株香橼树（俗称香泡），绿叶间白色的花朵若隐若现，有疏有密；其中一株枝头上，去年的一颗金黄色果实硕果仅存；夜雨后树下的地上，是白色落英片片，却十分明显。

迷你公园中，香橼花开

古人咏香橼花的诗不多，明*彭年《庭前香橼花，日遇雨。口占》：

“雨压乔柯覆短檐，绿阴深处枕书眠。繁花十日风吹散，犹有残英落砌鲜。”

香橼花大致是繁花十日的花期。常见的佛手是香橼的变种。古人亦有诗咏。

宋·杨巽斋《佛手花》：

“丹葩点漆细馨浮，苍叶轻排指样柔。香案净瓶安顿了，还能摩顶济人不。”

宋•董嗣杲《佛手花》：

“不能摩顶过祇园，幻作清芳与世传。排叶瓜痕分翠净，吐葩心骨耀丹妍。

但迷色界空华相，肯悟宗门直指禅。谁汲野泉临晓浸，瓦瓶插供白衣仙。”

香橼（或称枸橼，包括佛手）与柑橘橙柚在植物学上都是无患子目芸香科植物，这一类植物的果实往往为人们食用或药用，故人们多吟咏其树和果实，而它们的花，花型色彩类似。花多隐藏在绿叶中，故观赏性不佳，在古代甚至不入集诸花知识之大成的《广群芳谱》之中。但它们开花时芳香袭人，还是会引起诗人们的关注，元人的《三柳轩杂识*花三十客》说：“橘花是隽客。”或因其香味隽永。

网图：橘花

所以，古人写这一类植物的花，总免不了那一个“香”字。

南宋诗人杨万里在大约暮春初夏的季节里游杭州西湖孤山，闻到了橘花细细若游丝般的香气，其诗《赵达明太社四月一日招游西湖》：

“橘花如雪细吹香，杏子团枝未可尝。行到陈朝枯柏处，孤山山背水中央。”

杨万里还有两首专咏橘花的《橘花二首》，均在首句以香引出橘花：

“花静何须艳，林深不隔香。初闻何处觅，小摘莫令长。

春落秋仍发，梅兼雪未强。缥姿汲寒砌，浅浸一枝凉。

又

不夜非关月，无风也自香。著花能许细，落子不多长。

玉糁开犹半，金须撚更强。解愁何必醉，遇暑却生凉。”

宋人丁谓说橘花比栀子花香，其《橘花》诗曰：

“香于栀子细于梅，柳絮梨花过后开。搔首预愁经恶雨，伤心初见落苍苔。”

宋代诗人刘克庄却认为橘花与栀子花清香相若，但花色比栀子花白一些。其《橘花》诗曰：

“一种灵根有异芬，初开尤胜结丹蕡。白于薝卜林中见，清似旃檀国里闻。

淡月珠胎明璀粲，微风玉屑撼缤纷。平生荀令熏衣癖，露坐花间至夜分。”

还有宋代诗人邓深认为橘柚花虽然不比桂花清香，但如茉莉花般地香烈，其咏《橘花》曰：

“糁枝碎玉吐香奇，鼻观频参试论之。清比木犀虽未的，烈如茉莉已无疑。

自从白雪避花后，更好黄金铸实时。四老隐居宜取此，可能无意赋新诗。”

明•区越《林见山诞日自寿索和》：

“橘柚花开香满轩，青春不用数流年。杯觞聚会无多处，云水逍遥有几仙。

一笑一谈还旧态，醉吟醉和漫新篇。见山爱客情良厚，内议疏狂恐未然。”

这一类植物的花，大多为白色，上述诗中已有表达，比如“如雪”、“玉糁” 等词。以下两首亦是：

宋·朱槔《元英折惠柚花》：

“白玉繁花五叶芳，春风吹尽洞庭霜。河西道眼分明处，识破此中知见香。”

元*僧善住《己未夏日杂兴》：

“中庭日午橘花开，蜂蝶何知故故来。一阵南薰生殿角，乱飘香雪点苍苔。”

网图：柚花

南宋著名理学家朱熹也有诗咏橘柚花，这让我感到些许意外，读之还是觉得其中那么点一本正经的说教。

宋·朱熹《柚花》：

“春融百卉茂，素荣敷绿枝。淑郁丽芳远，悠飏风日迟。

南国富嘉树，骚人留恨词。空斋对日夕，愁绝鬓成丝。”

朱熹咏柚花，先联想橘花橘树，然后联想到古代楚国诗人屈原的《橘颂》文，“南国富嘉树，骚人留恨词”句即是，骚人应指屈原。屈原的《橘颂》我很喜欢，其文如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纷缊宜修，姱而不丑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终不过失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

其中“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句，就是写橘花的。

所以后人咏橘柚花，往往会联想到屈原的《橘颂》，宋·王柏《和叔崇橘花韵》诗就是其中的例子：

“清和景气已非春，午阴浓处延诗人。素华绿叶骚颂中，光生南国德横空。朗吟受命不迁句，对花不饮无惭红。”

网图：佛手柑花

明末清初·彭孙贻《橘花》：

“木奴千树寄林垌，长昼幽花馥短扃。细缀绿阴惊夕霰，暗侵繁露点晨星。

断红四月过闽岭，晴日孤帆上洞庭。寄语骚人先作颂，渡江岁晚吊湘灵。”诗中所谓骚人作颂、湘灵等词，皆指向屈原。诗中“木奴”为橘柚的别称；闽岭、洞庭皆柑橘产地。

清代孙元衡《咏柚花，用东坡喜王仲玉惠稚诗韵》：

“海东有嘉树，橚矗春庭阴。坐使江淮客，结想昆崙岑。

素华乱香雪，绿珠纷宝林。颇闻骚雅贵，不受樵牧侵。

新叶浮翠蒂，故枝攒棘针。焜煌修贡职，雕饰酬知音。

况乃烟霜质，复此吴越禽。凯风温白玉，杲日待黄金。

一花已堪把，独树良亦深。未邀宠兰佩，取足曜华簪。

零落暌幽赏，芬芳偕夙心。暇日酌君酒，閒谣披我衿。

枳刺徒磊磊，桃实自森森。楚岸远千里，蜀崖高万寻。

放游悲已昔，遐瞩感自今。为因郭生赞，思与灵均吟。”

诗中最后的“灵均吟”就是指屈原的《橘颂》文；而“郭生赞”或是指南朝郭璞的《橘柚赞》：“厥苞橘柚，奇者维甘，朱实金鲜，叶茜翠蓝，灵均是咏，以为美谈。”

或因屈原的《橘颂》中有“行比伯夷”句，人们在咏橘柚花时，会联想到隐逸者之事。前文邓深诗句：“四老隐居宜取此”也谈到隐居之事。所谓“四老”，见唐《牛僧孺幽怪录》：“有生于橘者，摘剖之。有四老人焉。其一曰：‘橘中之乐不减商山，恨不能深根固蒂耳。’由是有橘隐名。”商山之乐，即指秦代的商山四皓隐逸幽居在商山之事。就如橘花那样隐逸在浓密的绿叶之中那样，隐居之处该是“案头松叶响，墙角柚花馨。”

宋·董嗣杲《橘花》诗：

“对花怀母望云心，不见围棋隐者寻。晚径风清香更醉，小亭月满艳能侵。

千林翠幄千英雪，一点琼苞一颗金。莫问封侯惟问酒，泛杯摘蕊寄情深。”

明·孙蕡《幽居杂咏七十四首，自洪武十一年平原还家作也》：

“幽居僻类杜陵家，春日垂垂橘柚花。花径今朝缘客扫，瓷瓶汲水自煎茶。”

网图：橙花

当然，也有人看到橘柚花想到其他事情的。如宋·苏辙《山橙花口号》诗，想到的是故乡。苏辙故乡四川眉山，今有橘花节。

“故乡寒食荼蘼发，百合香浓村巷深。漂泊江南春欲尽，山橙仿佛慰人心。”

而另一个宋代诗人宋·舒岳祥《赋橘花次正仲韵》诗：

“璘娥琢月剪冰花，著叶团团更不斜。只把青葱争玉树，不将夭冶斗金沙。

吹香自满骚人国，成实还宜野叟家。老我真成被花恼，尊前坐叹复行嗟。”

诗人被橘花香恼？闻花思事思情，酒杯前坐叹行嗟。

而宋·曹勋《杂诗二十七首*其二十》却是借着柑花的香味来醒余醉？诗曰：

“柑花开密玉璘珣，香转薰风满坐闻。摘得一枝参鼻观，不妨终夕醒馀醺。”

最后，还是读一读明末清初·彭孙贻的《橙花》诗，（上文已经有一首他的《橘花》诗）

“叶暗花稀香满城，馀芬又复上新枨。酸风尚未过梅雨，珂雪长疑散玉霙。

醋醋白衣愁解妒，师师纤手忆含情。江南此日芳馨遍，莫待霜黄绽晚晴。”

诗中的“师师纤手忆含情”句，典故是北宋名妓李师师与钱塘音乐人兼词人周邦彦交从甚密，周邦彦名词《少年游*并刀如水》有“纤手破新橙”句，就是描写李师师纤纤玉手用并州剪刀破开时令鲜橙且脉脉含情与宋徽宗一起品尝的情景。

古人说橘柚花是隽客，很对！有关它的诗词更用其隽永的意味流芳百世。

迷你公园里，香橼硕果仅存，花隐绿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