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妈和孩子一起生活的日子：继母，和后妈

（IC photo/图）

奶奶到城里看孙子，难得的一回。一直在城乡接合部做点小买卖，不是心脏连连报警，她还闲不下来。

孙子做完作业，跑到奶奶的房间，隔着一段距离，也不说话。对他而言，奶奶是熟悉的陌生人，他从小在外公外婆身边生活。

奶奶正在刷手机打发时间，看到屏幕上显出一句“父亲过世，继母将女孩赶出家门，四年后女孩回家才知真相”，她决定以老一辈惯常的考查方式，叫孙子把这句话念出来，看他是不是全认得。她想，“继母”两个字那里，三年级孩子可能会“磕巴”。小孙子靠近手机，脱口而出：“父亲过世，后妈将女孩赶出家门……”

小子反应真快，不是平时和爷爷奶奶说话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奶奶很是惊喜，接着赶紧提醒他：宝宝，这个是“继—母”，不是“后—妈”。奶奶当年断断续续念过小学，但在社会大学里跌打滚爬半个多世纪，也认得一些常用字了。

孙子抬起头，一本正经地回复：奶奶，“继母”我知道的，我是怕你不懂，才读成“后妈”。

奶奶简直惊呆，原地一震：这小子，才十岁，有心机。

这个“心机boy”，奶奶刚来的那天问他：买点什么给你啊？他突然少年老成：奶奶，你和爷爷赚钱也不容易，我不需要什么东西，我已经长大了。估计爸爸妈妈平时在家教育引导过，奶奶便故意追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不容易”？孩子很认真地说：你们卖鸡子这个工作，肯定辛苦的。——看着他小嘴一张一合，奶奶一下子听出眼泪来，不过心里顿时舒坦好多，感觉比什么保心丸都灵光。

这位六十有六的奶奶，是我的大姐云珠，下岗职工、个体摊主；十岁的孙子，是我外甥孙子书墨，三年级小学生。

奶奶开心的是孙子聪明懂事，作为舅爷爷，惊奇的是孩子自带善良，处处知道站在别人的角度想问题。问他的爸爸妈妈，他们其实并没有刻意灌输什么，也从没觉得孩子有什么特别，倒是发现他有点内向。

为人着想的善良，是基因传承，还是环境引导？是本性，还是悟性？环顾左右职场，失落地发现，有多少人比这个三年级的孩子善解人意呢？

后疫情时代，公交、车站、医院、银行等窗口乃至菜场，常常用一部智能手机将老人们阻挡在现代化世界之外，有谁在乎一代“网络难民”的动手能力、心理承受能力？

电视工作者，动不动在镜头前抛出一句“请看VCR”“墙裂推荐”“图样图森破”的外文词汇、网络用语，谁真正在乎电视机前忠实的坚守者懵还是懂、去还是留？

教育工作者，人文关怀常常也有“最后一米”的欠缺。某小学最近参研一项空间环境探测，校方发布新闻，会议现场多是小学生，而会议的主题宏大，会标繁杂：2021年中国航天日小学科普教育主题活动暨国内首颗小学生参研“xxxx”空间环境探测科普立方星发布会。上面还有16字的肩题！一口气没法念下来，这是给孩子看的，受众看的，还是领导看的？叠床架屋、左倚右靠，以致有效信息被淹没、虚置。——在这样的语言环境里熏染，孩子们会有怎样的未来？

小书墨的敏感和悟性，让他从小懂得顾及别人的感受，甚至小到一个词句的运用。往大处说，这是对边缘群体的共情，也是对弱势阶层的关注。不奢望孩子将来考取什么重点什么名牌，不过，一个人有为人着想的善良，再多读点书，多结识些人，就可以有将心比心、以心换心的自觉，有不轻易被人利用的智慧，运气也就不会太差，他可以大概率地遇见那些有素养、懂合作、能成事的人。

（作者为江苏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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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