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日落草木衰 为时间赋形，草白
来源：嘉兴日报-嘉兴在线
《气韵禾城——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 摄影 草白
朱樵老师的新书《气韵禾城——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出版了。一本写节气的书。节气既是日子的节点，也是时间平原上屹立的山头。由“节气”，人们可远眺，也可回望。一年有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三候，每候五天。其实，这本书里，节气只是作为串联珠玉的线，它的珠子却有无数颗，比如物候、花信、民俗、古诗词、食物、中医养生等等，其中最闪烁、最珍贵的那几颗无疑与作者的童年记忆有关，与外婆、舅公他们有关，尽管它们只是隐隐出现，倏忽来去，作者的笔墨绝不在此多加逗留。
于小雪节气收到新书，白色封面，文雅素净。正值新闻里说，嘉兴入冬失败，午后的街头还有人穿薄线衫。想起今秋暑热迟迟不消，桂花晚开太久——入秋为有记录的史上最晚，或许入冬也将有一段波折路要走。于此刻翻开一本讲时间和节气的书，倒是应时和应景的。收录其中的文章在微信公众号里断断续续读过一些，此番连在一起看，竟获得不一样的阅读节奏和感受，好似把完整的一年在书里又过了一遍。原本幽微的感受忽然变得强烈起来，而本来可有可无的也就此消淡下去。
我从“立冬”那一篇进场，只为了悄悄地将书上文字与脑海里刚刚经历的“立冬”场景对照着看。犹记得今年“立冬”那天，11月7日，周末。真是神奇，上午一开始还是春和初夏的交织，暖日融融，倚竹听风。不一会儿，或浓云层叠，或湛蓝如洗，翻盘翻得实在太快，让人瞠目结舌。可见季节内部的厮杀程度之惨烈。午后，这一搏斗终有了结果，风雨大作，气温骤降。西伯利亚的寒流来了，压过暖流。立冬的节气时间正是：12点58分37秒。这是我自住进宛如钟形玻璃罩底的城市，逐渐丧失对节气的感知力后，第一次以视频、以观察日记的形式记录了立冬日“风云变幻”的一天，可谓惊心动魄。
而《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记载的则是一个完整的节气链，由立春至大暑，由立秋到大寒。在这个时间链条里，嘉兴悄然成为宇宙中心。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写作者才有这份本事，可以将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变得无限大，变成唯一。立夏称人，小暑晒书，处暑吃鸭，小雪腌菜，大雪腌肉，立春要喊“春来了”，白露前后要做甜酒酿、喝白露茶，同时它也是垂钓者的节日。每个习俗背后，都站着活生生的人，都饱含情感与生命的汁液。
朋友圈里有位诗人，总爱在节气来临给我们发送祝福短信，一年年过去，从未落下。有时，我还是从他的微信中获知节气更迭的信息。只要天空和大地仍在原处，太阳依旧照耀万物，河水仍在流淌，节气便永远存在。它们藏匿着消逝和存在的秘密，讲述着事物彼此转化的故事。立冬有“雉入大水为蜃”，寒露有“雀入大水为蛤”，惊蛰有“鹰化为鸠”，清明有“田鼠化为鴽”，既是场地主角的转换，更是自然世界的运行法则，阴阳转化，生生不息。在那里，任何一种东西都不会凭空消失，它会化作别的物质，变成果实、汁液、晨露、霜雪，变成别的动植物，最后又变回自身。如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之节奏是自然的节奏。一条主线，四个季节，二十四个单元格，它的结构是稳固的，内部空间是疏朗的，从而，它的语言是素朴、明丽和简净的。即使如此，整个阅读过程还是会随之颤动，好似微风吹拂，涟漪顿起。譬如，立春来了，那个被“鞭春”的孩子在寒风中边跑边跳边叫，这很像我的童年；譬如，雨水时节，玉兰开花了，作者学清代嘉兴美食家顾仲油炸玉兰花瓣，却发现“吃不出什么好的味道”，不由莞尔；譬如秋分那天，南北半球的人可以共享一个白天，而当人们来到赤道线上的城市，会整日看不见自己的影子——忍不住也想去体验一番；譬如，大暑节气，医院急诊室里，两个“双抢”农民死于劳累过度，见证者此后再也不浪费一粒粮食，读到此处竟有些泪目；譬如，少年春天接春茶以摇晃柳条为暗号，秋天接白露茶时则以撑一把写有“朱”字的油纸伞为信号，眼前顿时有画面浮现。
书中还有很多类似散落的珠玉，如果将它们串起，编入另外的织纹图案里，纳入别的星体运行中，或许又是另一本书，另一个世界了。前面说过，《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不仅关于节气，它还是地方风俗志、观花手册、美食菜谱、四季养生大全、禾城生活指南，当然还有隐秘的冰山下的故事。每位读者可各取所需。
《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是以嘉兴为“圆心”的闪转腾挪，大概每个老嘉兴人读来都会有“不足为外人道”的会心与了然。一片土地上流传的风俗和童谣，也只有土著们才能品出其中的欢喜和眼泪。它的时态不是“现在时”，大都是回忆录，好像只有回忆，才能将人心纳入某种温润的境地。
此刻还处于小雪节气，我的窗外正有《嘉兴二十四节气随笔》所记录的深红端庄的茶梅，以及金黄透明的无患子树。这两者都是我喜爱的。茶梅一天天绽放，可开到明年三月。向阳的无患子树已是满树金黄、流光溢彩，背阴的那些还在由深绿到金黄的过度中。节气，也是节制、节律、节令。它是古老的、来自大自然的语言，指引花草树木做正确的事。我们人类也应该经常聆听这科学、优美、迷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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