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识人真实存在吗？科普，闻香识人

置身人群，闭上眼睛，也不去聆听，深深的吸一口气，你发现了什么？“…某种猛烈的事物，好似火焰，好似风暴，好似咸咸的海洋。它搏动着活泼与欲望，预示着所有强烈美丽而愉快的事物，给我带来身体的幸福”——这是Helen Keller的回答，生动的描绘出对年轻异性气味的感受。

气味，这种弥散在空气中的信息流，虽然有些不可捉摸，却维系着种系内部社会性信息的交流。这一理念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当时就有人发现：公狗会被发情期母狗的分泌物所吸引。19世纪，昆虫学家Jean-Henri Fabré观察到，雄性天蚕蛾聚集于隐藏在金属网后的雌蛾周围，却对明明可见的封闭在玻璃后的雌蛾不为所动，于是提出：雄蛾是被雌蛾的气味而非影像所吸引。

这些混杂在气味之中，传递社会信息的神秘物质，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才被首次确认：由Adolf Butenandt领导的研究小组首次提取并确认了蚕蛾内部成员间交流的载体——蚕蛾醇。每只雌性蚕蛾只散发出微量的蚕蛾醇，却足以吸引很远距离之外的雄性蚕蛾。1959年，Karlson和Lüscher将这种嗅觉社会性信息交流的物质载体定义为信息素（pheromone），即由个体分泌到体外，被同物种的其他个体通过嗅觉器官察觉，并引起后者特定反应的物质；区别于生物体内部的化学信息物质——激素（hormone）。

传统观点认为：信息素是通过犁鼻器接收，借由副嗅觉系统进行解码加工的。与大多数动物不同，人类副嗅觉系统的功能早已退化。人类是否可以同样在一吸间接收到信息素的暗号，被打上了大大的问号。

更何况，人类是非常罕见的以视觉（而非嗅觉）作为主导信息来源的物种。诸多在动物中“一嗅钟情”的故事，在人类世界似乎都被“一见钟情”所取代。然而，尽管一众清洁产品将人类打造的更加“索然无味”，人类的分泌腺无论数量还是体积都高于其它猿类，就这一点而言，人类是猿类中最具气味的一种了。

这些腺体释放出大量的天然物质包围着身体，使得每个个体有了复杂而独特的气味。关于这些气味的故事流传已久：古罗马，角斗士的汗液就被收集起来，作为催情剂售卖；拿破仑在给爱人约瑟芬的信中则嘱咐她，在两周后的会面来临之前不要洗澡，以便自己享受她自然的香气。

直到千禧年，Rodriguez的发现使我们看到了解释上述矛盾的曙光——在人体嗅粘膜中，检测到特殊的mRNA，其表达的基因与犁鼻器中的主要感受器同源。这预示着，人类的主嗅觉系统可能部分具有其它动物中副嗅觉系统的功能。

进一步的研究发现：信息素影响人类行为的时间进程各异。有些信息素可以引发快速而可靠的行为，一旦呈现就可以开启某种特定的反应模式，这种被称为直效信息素（releaser pheromone）。

这种开关一样的神奇物质为艺术创作带来灵感，譬如小说及其同名改编电影《香水：一个谋杀犯的故事》中，当格雷诺耶将多名女性体香制成的香水施撒在人群中时，广场上原本暴怒的群众瞬间纵欲沉沦。

人类的社会系统以及个体的社会行为相比动物要复杂许多，这使得“开关”启动的行为模式衍生出各种符合社会规则的变化，极难辨认与确定。目前比较清晰的证据来自于母婴互动：母亲乳房的气味可以吸引新生儿的注意并诱发他的朝向运动。

由于这些新生儿毫无后天经验，他们的反应被认为是天生而固有的。另一种长时程的启动信息素（primer pheromone）能够使接收者的内分泌水平发生缓慢而持久的改变，甚至开启新的发育进程。

最强的证据是“月经同步”现象——生活在一起的女性其月经周期会趋于同步。研究发现：当女性处于卵泡期后期时，其腋下的物质缩短了闻到它的女性的月经周期，而同样的女性处于排卵期时，其腋下的物质却可延长闻到它的女性的月经周期。

此外，信息素在社会交往过程中，还承担着不同类型的任务。一部分身为“通讯兵”，称作通讯信息素（signaler pheromone）。借助通讯信息素，“闻香识人”不再是艺术作品中表达的美好想象，我们切实具备区分自我和他人气味的能力，甚至还可以从他人的气味中分辨出性别、年龄等身份信息。更神奇的是，个体释放的气味受控于人类白细胞抗原，并影响着我们的择偶行为。可是，与“同气相求”相反，我们更倾向于找寻与自身白细胞抗原类型差异较大的个体，以优化后代的基因。

另一部分身为“陆战队”，称作调节信息素（modulator pheromone），负责实地作战，引起接受者的情绪起伏乃至认知变化。焦虑状态下分泌的汗液能够抵消积极面部表情（意识下）引发的正性情绪；恐惧状态下分泌的汗液会使原本平常的面孔带有一丝恐惧的意味；厌恶或高兴状态下分泌的汗液则可以诱发相应的面部表情变化。

尽管以往的研究多集中于西方（高加索人），而东亚人分泌腺较少，身体的可挥发性气味也更淡，但在东方人群中同样观察到类似的化学线索对情绪的影响，表现出跨越种族和文化的普适性。实际上，我们并不能感觉出各种汗液散发了不同的气味；甚至没有明显气味的眼泪也可能影响接收者的生理状态。可见，信息素并不是依靠一般意义上的气味来传递信息，而是独特的物质。

人体复杂的分泌物成分和行为模式，使得寻找人类自己的“蚕蛾醇”的道路荆棘载途。目前，有两个物质被认为是人类信息素的有力候选者，它们是雄甾二烯酮和雌甾四烯。顾名思义，这两种类固醇的来源与效应具有明显的性别特异性。

雄甾二烯酮主要存在于男性的精液和腋下的皮肤及毛发上；雌甾四烯最初发现于女性的尿液中。雄甾二烯酮可以提高女性交感神经兴奋性、激发正性情绪。雌甾四烯则对男性的自主神经反应及情绪产生作用。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这两种物质发挥作用，不仅依赖于接收者自身的性别，还依赖于对象的性别——只会影响识别潜在伴侣（大部分时候是异性）的情绪状态；甚而，依赖于自身的性取向——雄甾二烯酮作用于异性恋女性和同性恋男性，使他们产生将对象判断为男性的倾向；相反，雌甾四烯作用于异性恋男性，使他们产生将对象判断为女性的倾向；而同性恋女性大多是双性恋，这两种物质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效果。脑成像的结果支持上述现象，将相关的脑区定位于下丘脑——一个对于基本生理活动及繁衍行为具有重要意义脑区。

近年来在欧美的一些酒吧里，涌现了许多“气味派对”：参与者通过嗅闻同伴穿过的衣物，寻找“合鼻缘”的伴侣；购物网站上也贩卖着“一闻动情”、“瓶装爱情”的信息素原液和信息素香水。人类开始对一吸间匿影藏形的信息和力量产生了期待与兴趣。虽然诸多的实验证据为人类利用嗅觉的社会性信息进行交流提供了线索，时至今日，人类释放和接收“信息素”的神经内分泌机制及其涉及的环路基础还是未解之谜。一面是驳杂多变的个体分泌物，一面是复杂且结构化的人类行为，中间是如黑箱般的“信息素”物质及生理机制，科学研究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探索的道路总是荆棘丛生又引人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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