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苹果，老家的苹果

“你快点，老板还有几家的要看！”，穿着皮夹克的代办声色俱厉，父亲满身是土，踉跄着打开窖门，“您看，最好都在这呢”，代办只瞄了一眼，就拉着脸走了。

一来就是欠他几吊钱的语气，我递出烟的手瞬间僵硬，“是苹果质量不好还是怎么了？”

学生时代曾和代办相熟，多年不见，还想着寒暄几句呢，人家竟然全程都没正眼看人一眼，看来我们确实是离开故土太久了。

昔日熟人满脸横肉，二鬼子一样的表情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给你们装了几箱子，代办看到以为你们网上卖窖里的都是挑剩下的”，父亲挠了一把掉光了头发的脑袋，再没说话。

没多久，远近都会传开，说是我家窖里的全是微信上卖挑过的，非原装果只能以比别家的低一两块卖。

没有自己的销售渠道，定价权全在代办领来的客商手里，代办横着走也就不奇怪了。

我和弟弟当晚决定帮父亲卖。

“真卖，人家传开就更加了不得了，五千多斤花牛苹果，我们两微信能帮他卖出多少呢？卖个几百斤还不是帮倒忙，朋友圈像牛皮藓一样贴广告，这不是招拉黑么？在信息高度透明化的当下，谁会仅凭你朋友圈几张图片就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拿最好的来卖，从五千斤中精选出二三百斤，几十块钱一箱，剩下的五毛一块卖给果汁厂好了，卖多少算多少吧，我和弟弟想。

我们也只有国庆节几天帮忙卖点，我们走了，父亲一个人是无法完成采摘、打包、快递整个流程的。

我和弟弟亲自选装，从果型、大小及颜色都以近乎苛刻的态度精挑细选，父母说我们比外地客商难伺候多了。

果品即人品，不能让信任你的人吃亏，这是原则亦是底线。

第一次卖，国庆节还没结束，200多箱花牛便被大学同学、同事等订购完了，花牛苹果脆甜的口感，独特的果香收获百分之百好评。

从2016年开始，父亲的那点花牛，每年不出国庆节便被一抢而光，复购率达百分之八十以上。

老家有着外人难以想象的不便交通，采摘、打包和邮寄全流程最短需3-5天，而花牛苹果储存期短，常温下在成都3-5天就会变粉，非冷链运输，到达客户手中都会变面，且花牛最佳食用期也只有九月底到十月初短短20天，而这个时间段正是富士苹果摘袋关键期，很难抽出人手集中卖花牛，错过了最佳食用期。

从下单到发货需5-6天时间，快递到客户手中往往是一周之后了，这让习惯了24-48小时发货的都市年轻人无法理解和接受。等富士摘袋完毕，又错过了花牛最佳食用期，卖出粉果又是恶评如潮。

苹果为大众消费品，全国产区众多，直销或老乡转销只能针对个人客户，一箱箱零售，做不到商超批量化出售，很难在短的时间全部出手。而批量化销售，需要专业的运营团队和大资本参与，小家小户现阶段是根本做不到的。

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度很低，首次买，多抱着试吃的态度，仅凭朋友圈几张简单的图片就想卖出好价格是很难的。想通过熟人转介绍，得让人觉得值才行，市场培训阶段，高品质低价格，给介绍人适当的回报以增添转介绍动力又加大了成本。

天水、平凉、陇南、庆阳均大面积种植苹果，省内竞争激烈，天水有全国知名品牌“花牛”，上世纪60年代就开始打造品牌，头顶世界三大苹果之一的光环与中国蛇果唯一产地，又有知名人士潘石屹先生代言，在元帅系苹果中鲜有竞争者，市内另一中国国家地理标志产品——秦安苹果（2018）【被评为国家地理保护产品年份，下同】，受静宁富士夹击，影响力有限。

天水花牛苹果近些年处在新旧品种过渡阶段，多为小家小户种植，种类五花八门，品质参差不齐，优势地位正在下降。平凉有平凉金果（2006）、静宁苹果（2006）、庄浪苹果（2017）三大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其中最为出名的数静宁苹果，有独特的地理优势和政府的高度重视，所产富士系列为全国苹果价格最高纪录保持者，但每斤5块（当地收购价）以上的价格远离普通消费人群。庆阳苹果（2014），与陕北苹果质量相当。陇南有礼县苹果（2007），所产元帅系苹果和花牛苹果同质化严重，富士系列亦无明显特点，但本地集聚有一大批懂电商运营的年轻人，网络营销走在各市前列。总体而言，甘肃苹果除了“潘苹果”之外，还没有一个企业品牌，仅有地域品牌容易造成消费者选择困难，不知道哪家为正宗。

老家有着如此好的苹果资源却卖不出好价钱，严重依赖中间商，真让人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