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病毒和细胞的大战：非典纪实瘟疫与人类的生存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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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袭击中心城市广州

广州，简称穗，但人们更熟悉的是它的别称――羊城。

广州，留给人们的印象是一座现代化的沿海开放城市，其实她已经有着 2000 多年的悠久历史。早在先秦时代广州就是南越族聚居之地。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 214 年)统一岭南，广州地区从此纳入秦朝中央集权制国家的版图。秦始皇平定岭南后，在岭南推行封建郡县制，设置了南海郡、桂林郡和象郡。南海郡治番禺，即今天的广州。东吴时期，孙权黄武五年(公元 226 年)，把交州东部划出而设置广州，至此开始有广州之名。

现广东省的基本辖地在明代已大体确定，至清、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建置仍大致如此。表明以广州为中心的珠江三角洲经济区在明代以后基本形成，广州一直对广东省的经济、社会、文化的发展起着核心作用。

在西汉时期，广东地区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开创了中国对外开放的先河。进入近代，广州作为广东的核心城市更是领风气之先，她不仅一直走在中国社会变革的前列，而且是中国近现代革命的策源地。

在中国近代史上，广州曾经创造过许多全国「第一」。而在瘟疫防治方面，广州也曾做出过重要贡献。例如，防疫最重要的瘟疫之一天花的――种牛痘，中国最初的起步也是从广州开始的。

1805 年（嘉庆十年），最有效防疫天花的疫苗――牛痘疫苗，从英国传入澳门。当时海南有一位邱姓商人在澳门经商，他看到这种方法的功效，即开始研习种牛痘法。后获广州洋行商人捐银资助，于洋行、会馆开设牛痘局，种牛痘法遂传入广州。这位邱姓商人后来成为一位技术精深的，按今天的话来说，卫生防疫方面的专业人士，后来还著有《引痘略》一书。至此，种牛痘法渐在中国推广，同时也是西医传入中国的开始。

近 20 多年来，广东更是得改革开放之先，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现在广东的经济总量占全国的九分之一，税收占全国的七分之一，进出口总额占全国的三分之一，广州这座中心城市对于这些成就的取得当然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

但是，广州作为一个区域中心城市，也是一座多灾多难的城市，特别是瘟疫，近百年来就频繁地袭击广州城。

广州的重大瘟疫，以鼠疫、霍乱和登革热为多。

据资料记载，仅 1894 年（光绪二十年）广州鼠疫流行就长达半年之久，死人无数。前面我已经提到过，到 1899 年广州又是瘟疫流行，其中只间隔了五年。

再一个就是霍乱。霍乱的发生至今不到 200 年，一般都因水源污染而流行。

广州北接南岭山地，南临南海，形成一个向南方海洋倾斜的大斜面，西江、北江、东江在此汇流入海。「三江」在此汇合，使广州历史上是一个水患较多的城市，每当大水过后总会担心霍乱的发生。

仅 1912 年的霍乱流行，就给广州城以重创。

霍乱，是一种像逗号一样的弧菌引起的急性细菌传染病，霍乱弧菌借污染的饮水和食物传播。感染后，病人严重呕吐和腹泻，身体脱水和疼痛痉挛，直至死亡。霍乱弧菌再借病人的呕吐物和排泄物污染水源和食物进而再传播，极易造成大面积的暴发。

在我国《传染病防治法》中，霍乱被列为甲类传染病。甲类传染病一共有两种：鼠疫、霍乱。由于其名列 35 种传染病之二，所以搞防疫工作的人员习惯把它称为「2 号病」。「1 号病」鼠疫即黑死病，近年来暴发已经逐渐减弱，但霍乱却有死灰复燃的趋势。

当代最让人至今记忆犹新的是 1961 年世界第七次霍乱大流行，当时瘟疫霍乱曾来到了广州的大门口，就是因为当时防疫措施得力，广州人尽然把它抵挡在城门之外。

比起鼠疫、天花等瘟疫，霍乱的出现要晚得多。对于中国来说，它也是输入性传染病，即是一种从外国传来的瘟疫。

这里有一点需要做一说明，因为它常常会引起错误的理解。霍乱是近 200 年才出现的由国外输入的传染病，但中国早在汉末名医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一书中就出现「病有霍乱者何？答曰：呕吐而利，此名霍乱。」又说：「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吐利者，此属何病？答曰：此名霍乱。霍乱自吐下，又利止，复更发热也。」难道早在国外发现霍乱前的 1500 多年前，中国就已经有霍乱了吗？那么，霍乱这种瘟疫不是由国外输入，而是由中国传到国外？

其实这里有一个误区，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一书中所说的「霍乱」，其实为急性肠胃炎、腹膜炎等一类的病症。我们现在所说的「霍乱」，欧洲人称为 Chorela，一般在热带国家经常发生，传入中国后最早音译为「虎列拉」（也有人称其为「虎狼病」），因为此病的病菌也是嗜肠性的，而且最初特征也是吐泻，所以中国的医学界借用了旧名，译称为「霍乱」。医学上，有时为了以示区别，也称作「真性霍乱」。所以，张仲景所说的「霍乱」和我们现在说的「真性霍乱」完全是两种疾病。

霍乱发现于 1817 年，当时印度大部分地区连降暴雨。在人口稠密的恒河两岸洪水淹没了田野和民居，严重地污染了饮用水源，出现了一种上吐下泻的疾病。5 月份，第一例病人死亡，于是一种可怕的瘟疫开始流行，这就是霍乱。但在当时它还只限于在印度流行。但到了这一年的下半年，霍乱终于越过了印度边界来到了邻国和邻国的邻国。它随着海船传向日本、中国、阿拉伯国家，进入波斯湾和叙利亚，然后又向北指向欧洲的门户里海。幸亏 1823 年至 1824 年的冬天奇冷，暂时阻隔了霍乱病菌的传播。

1829 年夏季，霍乱开始复活，向东、向西、向北沿着贸易路线和宗教朝圣路线迅速地向欧洲人口密集中心推进。1830 年，霍乱传到了莫斯科；1831 年春天，它到达了波罗的沿海岸的圣彼得堡，从那儿它又轻易地跳到芬兰、波兰，然后向南进入匈牙利和奥地利。差不多同一时间，德国柏林也出现了霍乱，紧接着汉堡和荷兰也报告出现了疫情。1832 年一年当中，伦敦共有 11000 人受到传染。其中死亡人数约占一半左右，而这个数字占当年英国全国的霍乱死亡总人数的四分之一。当时，对霍乱这种新的传染性疾病还一无所知的英国医生，只能把它当作肠胃病来治疗，当人们咨询英国医生这是一种什么病时，医生们只能含含糊糊地把它解释为「夏季腹泻」。

1863 年，伊斯兰教徒在麦加圣地朝圣中，9 万人受到了霍乱感染。这些受感染者在归国途中，沿途继续散播传染，死亡人数之多令人悚然。俄国圣彼得堡地区 1866 年即病死 9 万人，1870 年俄国欧洲部分和亚洲西伯利亚共 37 个地区合计病死 33 万人。

在亚洲，1862——1875 年间，霍乱除在印度当地流行外，又传至暹罗（现泰国）、马来半岛、苏门答腊、爪哇、马都拉（现皆属印度尼西亚）、新加坡、婆罗洲、日本，又传至波斯、美索不达米亚（今中东）、阿拉伯及土耳其等地。

公元 1820 年（嘉庆二十五年），我国沿海地区首先出现霍乱。宋如林在《痧症全书》序云：「嘉庆庚辰秋，人们经常得吐泻之类的疾病。次年辛丑，这种病更加剧烈，用不了多少时间病人就死掉的现象比比皆是。这种病症从广东开始，今年福建、台湾得病的人特别多。有人说这种病是从海船上传过来的，这种说法不全是无稽之谈。」

霍乱确是经海上贸易由海船传入的，因为当时广州是中国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许多外国海船将中国的丝绸、瓷器、茶叶等运往贸易国家，同时也就把瘟疫带入了中国。当然，也会把中国的传染病带到国外。

霍乱首先在广东发现以后，很快就扩散到全国。

据历史资料记载，1863 年 6 月中旬至 7 月 15 日在上海流行霍乱期间，全市每天售出的棺材达 700——1200 具，仅 7 月 14 日 24 小时内即病死 1500 人。

后霍乱又从上海、江苏传向了京城。道光元年八月《东华录》记事中谈到北京有时疫流行。王孟英说，「京师死的人太多，以至棺木全部卖尽，只能用草席裹在身上埋葬，而最终没有谁能知道这是什么病。」王清任《医林改错》说，「道光元年，岁次辛巳，瘟疫流传，病吐泻转筋者数省，京都尤甚。」

显然，当世界范围内霍乱大流行时，我国从海路、陆路两个方向，主要是从海路传进了霍乱。从此，中国人也开始饱受霍乱肆虐之苦。

1961——1964 年，霍乱再次席卷西太平洋、南中国海域，直至南亚次大陆的大多数国家或地区，这是世界第七次霍乱大流行。

当时，广东的阳江发现了霍乱疫情，作为广州这个中心城市会不会传入，广州人打了一场「广州保卫战」。为了防止霍乱传入广州，当年的广州卫生防疫站，组织人马在所有进入广州的路口设卡，进行检查消毒，为了防止霍乱弧菌经污染的海鲜带入广州，要求所有进入广州的水产品都要煮熟之后方可放行。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把霍乱抵挡在广州城门之外。

广州是一个有着成熟的防疫经验的城市。

但是，今天的广州和 1961 年的广州不可同日而语。她已经是一个现代化的大都市，且不说她的人口已经比 40 多年前翻了好几倍，如今她发达的海陆空交通，与内地、港澳密切的交往，人流物流的大流通，以及这个区域性中心城市，又集中了整个华南地区最好的医院和医疗技术人员，怎能把瘟疫抵挡在城门之外呢？

这也是新时期带给我们的新考验。

广州发现了第一例本地「非典」患者

广州发现的第一例「非典」病人并不是像人们担心的那样，由外地转来的「非典」病人传染的。我从采访中得知，这时广东全省已有佛山、河源、中山、顺德、江门、深圳等地，先后发现了「非典」病人。这些病人大部分都是散发的，相互间并没有接触史。

目前，我们还没有弄清楚「非典」的最初传染源，我们还无从知道最初感染人患上「非典」的冠状病毒何时，何地，从何种动物身上传染给人类的。医学是一门科学，科学的结论是能「复制」的，即可重复试验得到相同的结果才是正确的结论。我们有待于流行病学的专家寻找到真正的「非典」传染源。这需要世界医学界的通力合作。

其实，冠状病毒并不是刚发现的一种新病毒，早在 39 年前就已经被国外的医学家发现了。它的存在远比发现它时要早得多。

1965 年，国外的医学家在感冒病人身上发现了一种新的病毒。在高倍数的电子显微镜下，看到这种病毒的包膜上有形状类似日冕的棘突，因而称其为「冠状」病毒。冠状病毒通常直径在 60－200 微米（1 微米是 1 米的百万分之一）之间，长度约为 20 微米，它是导致人类感冒的主要病源。在这次「非典」发生之前，医学家已经发现了十几种冠状病毒，但是其中只有两种可传染于人体，其它冠状病毒多数只存活在猪、牛及鸡等禽畜及哺乳动物身上（后来发现有冠状病毒的果子狸也属于一种哺乳动物）。

冠状病毒引起的人类疾病有两类：一类是呼吸道感染，感冒和「非典」都是属于呼吸道感染；一类是肠道感染。这次「非典」病人当中有相当一部分有严重的腹泻。

冠状病毒感染在全世界非常普遍，人群中普遍存在冠状病毒抗体。不同的国家人群抗体阳性率也各不相同，比如我国人群的冠状病毒中和抗体阳性率为 30%－60%，而原苏联地区的人群冠状病毒中和抗体阳性率则高达 53%－97%。流行病学研究表明，冠状病毒感染高峰是秋冬和早春时节，每两年至四年会有一次冠状病毒感染的暴发性流行发生，目前冠状病毒的感染尚无特殊治疗手段或相对应的疫苗注射预防。

今年 4 月 16 日，世界卫生组织宣布正式确认引起「非典」的病原体，是冠状病毒的一个变种，也就是一种变异了的冠状病毒。

冠状病毒既然早已存在，那么今年发现的这个引起「非典」的变异的冠状病毒，是不是也早已存在呢？

在抗击「非典」期间，我看到这样一条消息：美国早在去年 2 月上旬曾发生一宗可能是非典型肺炎的病例，送院后延至翌晨死亡。美联社当时有报道。据报道称，美国森丹特按揭公司去年 2 月 9 日在费城的切里希尔希尔顿酒店举行年会，有 500 多名员工参加，来自麻省的女雇员赫姆斯特里特突然出现头痛、发冷、发热、恶心、呕吐和呼吸困难，症状似流感，至晚上病情恶化，被送往肯尼迪纪念医院救治，入院时双肺发炎，延至翌晨病重逝世，终年 45 岁。该院传染病科主任孔多卢奇医生表示，赫姆斯特里特可能罹患肺炎球菌引发的肺炎和有出疹病征，当局在她死亡当天指她死于细菌性肺炎。事后约 80 多名可能与她有接触的人士到急症室检查身体，其中 7 人因出现与死者相同的病症而须留院及接受治疗，当中有一名女子更被送入深切治疗部。当局更对该酒店进行了 8 小时隔离，它在全面消毒后恢复营业，而肯尼迪纪念医院亦要进行隔离。因此，有一说是「『非典』最早疑在美国暴发」。我觉得这是缺乏依据的。

首先，我们现在无法证实美国的女雇员赫姆斯特里特的症状是否和今天的「非典」症状完全一致；第二，美国只发现了一例这样的病例，即使它就是今天的「非典」，也不能称为暴发。第三，就是美国曾经有过相似病例，我们也不能说这个病最早起源于美国，就像艾滋病最早是从美国发现的，但现在已经基本弄清楚，艾滋病源于非洲的一种绿猴。

前不久，深圳与香港的流行病学专家们从果子狸等动物身上找到了与引起「非典」的变异冠状病毒有高达 80% 以上相似基因的冠状病毒，但也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引起感染人的「非典」的就是源于这几种动物。所以世界卫生组织至今也没有确认「非典」的冠状病毒就是来自果子狸，一切都有待于科学的证据。

从流行病学的角度来说，「非典」溯源，即寻找病原体的感染源，是控制传染性疾病最为关键的地方，就如同找到了「敌人」隐藏在哪儿，再谈得上战胜它。

可是，在苍茫的世界去寻找感染「非典」的变异的冠状病毒的来源，真正的如同「大海捞针」啊！

我们仍要不懈地努力。

广州周边发现了多起「非典」病人，而且是多个城市相互无关联的病例，从流行病学的角度来考虑，作为广东最大的中心城市广州很难幸免。

这也是世界瘟疫发生的一个特点，一般瘟疫都会朝着人口多，流动量大的中心大城市会集。因为，携带着瘟疫致病原的人总会朝着大城市跑。

1 月 28 日上午 9 时，广州市越秀区疾控中心接到广东省中医院的报告。报告称该院对照省卫生厅有关「非典」的文件，发现其呼吸科（内三科）所收治的 9 例病人符合省卫生厅所定的「非典」的诊断标准，怀疑为「非典」病人，其中两例危重，请求防疫部门协助处理。

广州市越秀区疾控中心接报后即派人进行调查，并上报了广州市疾控中心。市、区两级疾控中心所进行的调查证实，广州市首例非典型肺炎病人发现于广东省中医院。

这里又出现一个有意思的日期，即广州第一例「非典」病人发烧也是 1 月 2 日。这是一位 49 岁的男性患者，姓黄，职业为工会干部。1 月 4 日曾到广东省中医院门诊部就医，经服中药后病情好转。1 月 5 日，自觉已经痊愈了的黄姓患者到外地参加一个会议，会议期间又觉畏寒。1 月 8 日，回广州又到省中医院看急诊。9 日，病情加重，经 X 光片检查，发现肺部有阴影。医生将其收住院后，病情进一步恶化，曾转抢救室抢救。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于 17 日后病情逐渐好转，1 月 30 日治愈出院。

我于 5 月 20 日到广州市疾控中心采访时，王鸣副主任向我详细介绍了广州市疾控中心进行的严格的流行病学调查，并拿出了当时原始的调查报告。

流行病学调查发现，患者未接触过同类病人，无不良嗜好，有良好的卫生习惯，居所通风卫生。女儿曾养过小松鼠，11 月份小松鼠死亡。患病期间，家中曾有多人在医院轮流照顾患者，后只有其妻子于 1 月 17 日发烧，经过短期治疗康复。据了解，患者的单位和其妻子单位均没有出现「非典」病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