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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龙最爱的一句话 李云龙,手足的浪漫

人气:259 ℃/2023-11-28 16:08:07

按:现在的小孩儿,玩具可是太多了,玩具车、机器人、芭比娃娃等等,几个整理箱都装不过来。过去的小孩儿可没有这么多的玩具,偶尔谁有一个买来的玩具,足足可以当上好几天的孩子王。但是那时候快乐好像一点都不少,那些自制的玩具,石子儿、杏核等等,也能让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或许就像那句话说的,“小时候,快乐是很简单的事情,长大了,简单是很快乐的事情”,过去,既简单又快乐。

李云龙:手足的浪漫

要是给山里人看舞蹈的感觉概括下的话,那应该是浪漫。“浪漫”这词儿说的是“富有诗意,充满幻想”,换个能接受的土话儿就是“挺自由,真好玩儿”,手跟脚是俩人的,也好像是一个人的,节奏和样式都是有来有往、有板有眼一块堆儿对应着做,一个人像另一个人的影儿,可是又不见镜子。农村能跟这个比的,那应该是秧歌儿,一样地手舞足蹈,并且用了手脚不是为干活儿,可是那里面的人总是自顾自地耍,老太太送新媳妇儿、老爷们给女人推小车儿虽说也有配对儿,但一前一后的都照不上面儿,唯一能拼一下的也许是浪荡公子戏小姐了,不过那更像是一场无声戏,手脚的功夫不是重点。按我妈的看法儿,跳舞光只自家儿“自由”了,有点儿是“吃饱了撑的没事人干的”,比不上扭秧歌儿,配着锣鼓点儿,让人家看着乐和,心里也就敞亮了。我妈的话有她的道理,跳舞是新玩艺儿,这货过去在山里没有,恐怕也是因乎人们手脚不识闲儿,哪有功夫用来耍弄一番呢?

可那终究是大人的想法儿,细琢磨起来,在真纯无邪的小孩子身上,城里人跳舞时摇摆、旋转、进退间洋溢着的风情,好像一点儿都不少,而多出来的,似乎更有一种了无雕饰的清简洒脱、无拘无束,那不是做出来的正儿八经。小孩子动手动脚,除了赶猪放羊而外,貌似只剩了没用在“正事儿”上的玩儿。三十多年前的乡里,孩子身上可没那么多正事儿,学校发的那本寒暑假作业总是能做完的,问题是谁要天天做它呢,而其他可看的书又着实稀少;电影是偶尔能在后晌跑个几里地去看的,那白天可总要过出点儿滋味。我们那里的村子小,冬闲的时会儿富余了,一庄的孩子就都聚在一块儿找乐子。城里孩子打球、下棋好像也是玩儿,每个周末走马灯似的赶场,说还要参加个比赛得个牌牌儿,为了争这么个名分,就让人的心里儿不那么自在了。跟这个来比,山里孩子的玩儿可就纯粹得多了,不管吃,不想喝,不虑昨天,不忧明日,玩儿得开心了就没白玩儿,手足的快活,跟城里人的跳舞有点儿像,投举着恬淡、闲适、清雅、朴拙的浪漫。

这浪漫的一样儿,应该是chuǎ子儿了。早昝儿的《金瓶梅》,讲这东西不少,二四回“宋蕙莲正和玉箫、小玉在后边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顽成一块”,二五回“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七二回“断七那日,他爹进屋里烧纸去,见丫头、老婆在炕上挝子儿,就不说一声儿”。这游戏一直向下传,到《醒世姻缘传》七七回里也有,“如闷的慌了,合娘坐着说话儿消闲,或与小婶儿看牌、下别棋、挝子儿”。《红楼梦》里也有,六四回说“宝玉遂一手拉了晴雯,一手携了芳官,进来看时,只见西边炕上麝月、秋纹、碧痕、春燕等正在那里‘抓子儿’赢瓜子儿呢”。清随缘下士编辑《林兰香》里,讲这玩艺儿也有几次,一八回“内而侍女弹口琴,抓子儿,猜灯谜,请姑娘,各寻其乐”,五一回“去年此日……晚间和彩云抓子儿、赶围棋,到三更方睡”。小说里写“chuǎ子儿”是“抓子儿”或“挝子儿”,好像都是女孩子们或者她们跟着妈妈、姐姐们在玩,其实际也真是这样,跟《金瓶梅》相先后的刘侗《帝京景物略•春场》里就说,“是月也,女妇闲,手五丸,且掷且拾且承,曰抓子儿”,并录了桃源江盈科《都门早春》“深闺抓子闲家计,平地空钟趁艳阳”。

“抓子儿”的玩法,刘侗说得妙极了,“且掷且拾且承”,话简炼,其实是强调了动作的熟练迅捷、一气呵成,抓子儿的人要在极短的时间内,扔起一颗石子儿,再以扔石子儿的手快速抓起地上的其他石子儿,然后趁扔起的石子儿还没落地前及时地把它接住。老家玩儿这东西,可不只是五枚了,想玩儿抓子儿的人总是要出相同的数儿的,不过多少不限罢了,可是轮到你抓时,能一手抓起几个那就得看自己的本事了,我们那时候手笨,就是侥幸被女孩儿们答应了入伙一起玩儿,每次总都怕顾此失彼,抓的石子一直都是一个。抓子儿的讲究,除了不能让掷出的那颗落地而外,手是不能触碰不想抓的石子儿的,若不小心动了抓到手以外的石子儿,就是接住了扔起的那颗,也是算不得数的。手巧的丫头艺高,胆子也就愈大,她们不但总能手抓数颗石子儿而不会让扔起的落地,且能常常于相互挤靠着的石子儿中间,灵活地拈取一颗还能保证挨着的其他石子儿纹丝不动,到了赢得了一大堆精挑细选的、圆溜光滑、个头匀称的小石头,小子们呢,尽管是难得被看上眼一次而拉来一块儿玩儿,可最终不过是一个狡黠的玩笑,石子儿都被赢走了,自家儿不过是个跑腿儿捡石头的料儿。

村边杨树行外二十步是河套,夏日里发的大水总会把各色的小石子带进来,孩儿们抓的子儿是从里面挑选的。青赤褐黄的石子,栗子般大小,抛接起来真灵便。把这子儿花了功夫弄得更讲究的,不是到河套里去捡拾,那得有点儿耐心烦去磨制。取了碎断的青瓦片,拿块尖嘴儿的石头,将瓦片敲成个头一般大的圆丸儿,再找方粗砺的大石,“咵咵”地把敲好的瓦丸在上面磨得平滑匀圆,那就能逗引着一帮丫蛋儿来玩儿了。抓子儿也好,磨瓦儿也罢,在山里的老家都不像古书里说的“正月”玩儿这个,入春的边外冷峭异常,不要说屋外,就是在房内守着火盆儿抛接这石子儿玩,手也会凉得受不了。玩这东西一般是在夏天,闲了的孩子找个墙根儿、柳树下的阴凉儿,就着湿潮的地面儿,抓着清凉的石子儿,掷着、接着、拾着、赛着找乐儿,日头底下热,但抓子儿的人从手到心的凉快。民国二三年《静海县志》记了这事儿,“(十五)拾石子。女童数人围绕,用小块石子五个,以手拾之,或掷空中以掌承之,变幻多端。石子有在手者,有在下者,有在上者,口中作歌,随手势之缓急。偶有错落,则让他人为之”。民国二二年《沧县志》载,“拾子 乡村小女子,检瓷瓦碎砺,稍磨制为圆形,大如枇杷之核,其数用五,列置床笫,指捻掷控,或承以掌心,或承以掌背,或夹以指缝,五子腾起错落,在空者、在手者、在床者,变幻迷离,百端其势。啭喉细呕,以唱其手法,声之缓急,随手之势。偶有错落,则停指以让他人。斯非十三龄以下之女子不能为,盖其指柔而疾也”。

在这子儿里比磨的瓦片还精致,且不受寒天冷气限制的,那该是抓嘎嘞。“嘎嘞”在早时叫的是“喀赤哈”,康雍间人徐兰著《塞上杂记》里儿这么写,又康熙时人杨宾《柳边纪略》作“噶什哈”。看离老家不远的东北,冬天里玩这个的不少。民国八年《望奎县志》“正月间,幼女少妇,共聚一室,以猪肘中间之骨,掷之为戏,谓之撮(俗读粗瓦切)子”;民国一五年《双城县志》“正月……人家小儿妇女则以猪膝骨相聚为戏,名‘噶什哈’,多者积至数百”;民国二三年《奉天通志》载,“元旦至十五,闺中停针黹,结伴为‘抓噶什哈’戏,或曰‘抓子’……今所用者为猪前腿腕骨,亦曰‘噶什哈’”;康德二年《宝清县志》“耍嘎什哈 嘎什哈者,猪滕之骨也。积数十枚,抛而接之,作种种之戏,此妇女之游戏也”。《望奎县志》里给“撮”注了个反切“粗瓦切”,说出来的音儿是cuǎ,那地儿的土话里c和ch是混着的,它对应着老家的读法儿应是chuǎ;“撮”这个字儿未必准,要是看声调的话,没准《宝清县志》说得更准,“耍嘎什哈”里的“耍”弄不好是本来的字儿。更早的明人刘侗的《帝京景物略•春场》里,把这玩艺儿叫“贝石”,“十月一日……是月羊始市,儿取羊后胫之膝之轮骨,曰贝石……其骨轮四面两端,凹曰真,凸曰诡,勾曰骚,轮曰背,立曰顶骨律,其顶,岐亦曰真,平亦曰诡,盖真胜诡负而骚背间,顶平再胜,顶岐三胜也。其胜负也以贝石”,但更早的《元史•太祖纪》里把这东西叫“髀石”,复前行至一山下,有马数百,牧者唯童子数人,方击髀石为戏”。比较起来“髀”更贴切,它至少指明了用来玩的这东西是骨头。可它不是石头,却为啥写了“石”呢?看《元朝秘史》一一六节“初做安荅时,帖木真十一岁,于斡难河冰上打髀石时,札木合将一个狍子髀石与帖木真,帖木真却将一个铜灌的髀石回与札木合,做了安荅”,这一节用汉文标写蒙古语的原文里,“石阿”出现两次,旁译都是“髀石”,另一次是“石阿勒札灰”,旁译作“打髀石的”,看来汉语里儿的“髀石”是来自蒙古话“石阿”了。那“石阿”的说法儿,在元朝的时候读得可跟今天的“什哈”差不多了,像“阿”读“哈”那样的情况在元代不少,到今天还保留着的是“嗳”,表示伤感、惋惜和痛恨时写成了“嗐”。这么看起来,蒙古话里早就有了“石阿”,到了满语中则是“噶什哈”,那老家的人就说了“嘎嘞”。这里儿让人注意的是“什哈”成了“嘞”,在元明曲子当中就有类似的音变了,看兰楚芳散套《中吕•粉蝶儿•耍孩儿》“似这般短促促携云握雨,几时得稳拍拍立计成家?”里面的“短促促”就是“短”,这词儿在马致远《青衫泪》二[滚绣球]里,是“你文章胜贾浪仙,诗篇压孟浩然,不能勾侍君王在九间朝殿,怎想他短卒律命似颜渊”,“促促”成了“卒律”;另如明无名氏《午时牌》一[鹊踏枝]白,“俺两个弓马上五烈不楪,早晚阿妈跟前,倒剌孛知赤伏特,阿妈但见了俺两个便欢喜”,里面的“孛知赤”是蒙语舞蹈,到了明黄元吉《流星马》二[上小楼]白,则是“塞银例剌,塞因孛着剌”,“知赤”成了“着剌”。

刘侗《帝京景物略•春场》里没把它叫嘎嘞,但他却记了嘎嘞每个部位的名字,“其骨轮四面两端,凹曰真,凸曰诡,勾曰骚,轮曰背,立曰顶骨律,其顶,岐亦曰真,平亦曰诡”。不过这些个名字在流传中有变化,徐兰《塞上杂记》里说,“骨分四面,有棱起如云者为珍儿,珍背为鬼儿,俯者为背儿,仰者为梢”,《满喜斋丛书》收的《槐西杂志》里,说的跟徐兰一样。跟刘侗时候比起来,“真”、“诡”换了同音字儿“珍”、“鬼”,“骚”成了音近的“梢”。不过在我们小的时候,除了侧边坑儿深的叫“珍儿”之外,坑儿浅的叫了“驴儿”,那其实是“轮”的讹变,骨头正面凹进去的叫“坑儿”,凸出来的则是“包儿”。嘎嘞所具的这些花样不同的面,让“抓”起来的办法儿有了讲究。丫蛋儿的手巧可是小,满把也就能抓起五块儿猪嘎嘞。把五块猪嘎嘞平着往炕上一“泼”,嘎嘞四散着滚开,总会呈现了不同的面儿,要抓的人从中选了一个最不易抓、对别的嘎嘞妨碍最大的,拿在手里只做抛掷了用,剩下的四块儿还不能全抓起来,要一边扔起手里那个,一边把炕上余下的翻成相同的面,抛一次翻一个,等面儿都一样了,再把四个一下抓起。“珍儿”、“驴儿”、“坑儿”、“包儿”都要这么轮一遍。

小时的印象里,老姑家的三姐、大姑家的素云老姐和南头的荣儿、军头姐妹,都是抓嘎嘞的好手,可是她们岁数大了一些,是不乐意带着小孩子玩儿的。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大的是老丫、红艳和凤儿,她们手里的嘎嘞出奇,原来的乳黄色儿被涂上了红颜料,抛抓起来显得格外地鲜亮、晃眼,凤儿的手里还有块儿羊嘎嘞,跟猪的比起来,条纹细腻,小巧玲珑,大伙儿都得意它。红艳玩这东西最熟,常能在几乎堆在一起的几块嘎嘞里拈出一只,轻轻将它翻面,稳稳地另放一处,在未碰别的嘎嘞的转瞬间,还接住了抛起的另一个子儿。原本挤靠着的不同面的嘎嘞,手起子落之间,很快就仰呈着相同的一面,排成了整齐的一堆儿,“唰啦”、“啪”,小手一扬、一扫、一翻、一接,红艳就兜起了炕上的四枚,接住了抛落的一只,五个嘎嘞又稳稳当当地回到了她的手中。边上的女孩儿不会欢呼,只是屏着气直直地看着她,红艳也不言语,左手撩了下额顶上耷拉下来的髦髦髿,右手顺势向炕面一泼,“哗”,嘎嘞摊开了,她又玩起了下一局。

一头猪的后腿也只能弄出两只嘎嘞,要是凑成能玩的一副,最少也得熬上两年。我们家里没有女孩儿,每年杀猪的时候,明明是剌了肘子、猪蹄,我妈也不会琢磨着把嘎嘞剔出来留给我,我自己也是,吃着大块儿猪肉的时候,就忘了提醒她。无奈之下依旧是跟着红艳她们,央告着搭个帮儿,一块儿抓她们的红嘎嘞。现在想想,我妈三十岁不到,就累得腰里的算盘子儿鼓了出来,她既抱不动三岁的我,也实在是蹲不下去用刀子给我剔嘎嘞。她虽不给我剔嘎嘞,但却给我弄过别的小玩具。小子们没丫蛋儿手巧,可是脚不沾地儿跑得快,我妈就找了张硬纸,拿剪子给我剪风车。一张纸就着短边折向长边,留了相叠的三角,剪去多余的部分就成了一个四方形,再把它折出对角线,从四角拿剪子沿着这线往里剪出寸把长,让方形分出四个一样的小三角,然后将每个小三角左边的一角折向中心相压,取一根小棍穿过押在一块儿的角和中心,插在一截儿秫秸上,就成了一个迎风转动的“风车儿”了。刘侗《帝京景物略•春场》里也说了这物,“风则剖秫秸二寸,错互贴方纸其两端,纸各红绿,中孔,以细竹横安秫竿上,迎风张而疾走,则转如轮,红绿浑浑如晕,曰风车”。

抓嘎嘞要在屋里玩儿,另一样儿让丫蛋儿们不受冷天限制的,那该是气子儿了。取几块儿花花绿绿的碎布,拿剪子铰成六块儿大小一样的方块,每片方布的四边连缀,缝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四方块儿,然后在里面填上半袋儿棒粒儿或黄豆。山里女孩儿动针线早,会纫针的时候就开始纳鞋底儿了,所以她们玩儿的气子儿都要自家儿做。因为气子是拿碎布密密地缝成的,所以我就老觉着“气子”要写成“缉子”,才贴合那一针连一针的针脚。或者说得写成“掷子”,“掷”在《广韵》直炙切,是梗摄开口三等入声昔韵澄母,这有点儿像《昌黎县志》“苋曰马家菜”、《莱阳县志》的“马跡菜”,“齿”读了“家、跡”;元明曲子里有把“打抽丰”说成“打秋风”、“痴挣”说成“痴筋”的,都从侧面说明“掷”能变成“气”的音儿。弄不好也可能是“砌子”,看宋人程大昌《演繁露》卷九“鞠”条,“扬子曰:‘梡革为鞠,亦各有法。’革,皮也;梡革为鞠,即后世之皮毬,斜作片瓣而缝合之,故唐人借皮为喻而为诗以诮皮日休曰,‘六片尖皮砌作毬,火中燖了水中揉;一包闲气如长在,惹踢招拳猝未休’,其谓砌皮包气,即今之气毬也”,他说当时叫气球的足球是“六片尖皮砌作毬”,“气子”也是砌了四块儿皮,叫“砌子”似乎也能说得通。“气子”在老家还有个叫法儿是“雹愣”,意思是它就是个不大点儿的小包裹,这样的说法老早就有了,看元人刘庭信小令《水仙子•相思》,“藕丝儿缚虎是难缚,湿纸儿包龙怎地包?”里面的“包龙”就是说包裹了。

小那么昝儿女孩子的“缉子”真让人羡慕,大小各殊,五色纷呈,托在掌中,踢在脚上,争奇斗艳。我老想有一个苹果大的“缉子”,可是又不会弄,也不好跟我妈说,有哪家的小子兜里装个“缉子”玩儿呢?于是就老眼馋着丫蛋儿们玩儿。“缉子”的一个用处,是抓嘎嘞时做抛掷的那个子儿, 另外的一个玩儿法,则是在地上踢了跳房子。“房子”是画在地上的一个大格子,七八尺长、四五尺宽,被中间一条竖线、上下三条横线分成了左右大小一样的八格,在大长方形的另一头,还有个比这八个小格略大的格子。将“缉子”扔进最下面的小格,然后单脚跳进该格,按着从左到右、由下往上的顺序,依次踢动“缉子”,一直到了顶部的大方格,撂下另一只脚,双脚夹紧“缉子”上扔,用手把它捞住,就算是占了一间房,那另一只脚也就可以继续歇着了。接下来再把“缉子”扔进第二间房,照着前面的玩法儿一直踢到顶;就这么一间一间地踢下去,看谁最后占的房子多。要是“缉子”被扔到、停在了线上,或者是另一只抬着的脚沾了地,那就得换个人来踢了。被女孩儿“嫌弃”的男孩子也玩这个,不过是把“缉子”换了瓦片,玩法儿没啥不一样,只是瓦片踢着脚疼,滚动起来不好控制,“脚感”终究是有点儿差劲儿的。

不过幸好“缉子”还有别的用处,让一帮眼巴巴的小子们找到了点儿平衡。在山里老家,我们用它“夯漏”。俩人遥距两丈对面站开,中间再立数人,由两边的人朝当间儿的人身上摔“缉子”,若是“缉子”着人而落地,则被打中者罚下,若是里面的人手疾眼快,顺手抓住了那“缉子”,这人如下次被打中就可以用这换一回不罚下的机会,这一次就是“一漏”。细想起来“夯漏”好像应作“夯落”才对,扔的人“夯一个缉子”,躲的人“让手里落一个缉子”,“落”在老家说成“涝”,音儿变成“漏”也在情理。男孩子手不巧,但是多蹦跳的蛮力,所以玩这“夯漏”的时会儿,丫蛋儿们就爱和小子们搭帮儿,他们有的是力气,往往能于腾挪躲闪中抓住几个“落儿”,而且还不易被打中,有他们在,自己总会多点儿获救的机会。三十多年前这玩艺儿还玩得多,小学的语文课本里说,“‘丢沙包’是同学们十分喜爱的活动。操场的西墙边,这一组,那一组,玩得多有劲!两头丢包的同学密切合作,向中间的同学发动猛攻。中间躲包的同学非常沉着,眼睛盯着沙包飞来的方向,左躲右闪,蹦来跳去。沙包飞来了,只见这个同学轻巧地一抬腿,沙包嗖地从裤腿边飞了过去。沙包又从背后飞来了,他猛一转身来个海底捞月,抓住了沙包。他们蹦啊跳啊,心里多么欢畅!”插图上几个人在玩儿,一边抬臂掷包的仍旧是个小小子儿,读这课本的时候,我刚过十岁……

有把布缝成口袋儿来玩儿的,就有拿线儿来找乐儿的。取条尺把长的麻经儿,或者是扎发辫儿的红头绳儿,把两端打结儿系到一块儿,俩手掌心相对,拿手背和大拇指左右一撑,线便成了个长条形,让两边的手指左右上下、提拉钩挑,就成了手巾、面条、喇叭和牛槽等种种的花样。这东西巧的地方是能让俩人一块儿玩儿,以两手五指牵撑挂插,将对方手上的绳儿接过,并顺势翻出一个新玩艺儿。有了灵心巧手的帮衬,那普普通通的一条线绳儿,就好像附上了魔性神力,拉扯缀连之间,摹画出一幅妙笔才能勾描出的生动图画。看民国二二年《沧县志》,“线戏 斯亦闺中妇女所戏也。戏必二人,以彩缕长七八尺,两端相结,用左右手之拇指、食指架之,使之往复回络,穿插相交,作成有规格之花纹;其他一人,亦用食指、四指翻而架之,其纹又变。二人屡翻屡变,其纹层出不穷”;又民国二三年《静海县志》也说了这事儿,“(十四)翻线。女儿游戏。须两人各以食指、拇指架一彩线,二人往返将线穿插,作成种种规格之花纹,亦美术中之技巧者也”。

抓子、嘎嘞与翻线是女孩儿们手上的绝技,其实何止是手呢,她们的脚玩儿起来同样挥洒自如的是踢欠儿。“欠儿”这物在过去早就有名了,把它写成“鞬子”、“箭子”、“子”、“建子”、”“毽子”,宋人高承《事物纪原》说,“今小儿以铅锡为钱,装以鸡羽,呼为鞬子,三四成群走踢,亦蹴跼之遗事也”。清人阮葵生《茶余客话》卷十八“踢鞬”条讲得尤细,“京师杂伎,千态万状,以踢鞬为最。三四人同踢,高下远近,旋转承接,不差铢黍。其中套数家门,凡百十种。按《事物原始》,古有里外簾、拖鎗、耸膝、突肚、佛顶珠、剪刀拐等名,亦蹴鞠之遗风也。宋人有咏蹴鞠诗,陈其年有戏咏闺人踢鞬词云,‘娇困腾腾,深院清清,百无一为。向花冠尾畔,剪他翠羽;养娘箧底,检出朱提。裹用绡轻,制同球转,簸向墙阴一线儿。盈盈态,讶妙逾蹴鞠,巧胜弹棋。鞋帮只一些些,况滑腻纤松不自持。为频夸獧捷,立依金井,惯务波悄,碍怕花枝。忽忆春郊,回头昨日,扶上栏杆剔鬓丝。垂杨外有儿郎此伎,真惹人思’,是又一种意致矣”。

清人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说,“毽儿者,垫以皮钱,衬以铜钱,束以雕翎,缚以皮带,儿童踢弄之,足以活血御寒”,读他这话,就让我想起四爷。四爷好吃爱玩儿,他对毽子有研究。四爷讲,做毽子要用鸡毛,这翎子可不能是死鸡的,死鸡的飞不起来,那要现拔,有血气、有灵性,踢在脚上是活的,它可以升高翔远,上下翻飞。往常都是我妈早晨起来开鸡栅,但是小那么昝儿的一个冬天,四爷吩咐我妈,今儿这鸡她甭管,由他来撒。那天天刚亮,一向晚起的四爷摸索着起身了,踢踢踏踏地来到鸡栅前,弯了蹲下去就很费劲儿才能挣扎起来的老寒腿,跪在了鸡门前。鸡已叫过三遍了,东方泛白,公鸡蛋子挤在门前,准备进入新的一天了。四爷把鸡门开了条缝儿,向里面伸进了手。门口的公鸡蛋子觉出了异样,蹬抓着往窝深处钻。四爷不管,伸手捯住只拽出来,看看是草鸡,顺手便扔向了身后,鸡就嘎嘎叫着跑开了。栅门口弥漫着股子暖烘烘的鸡粪味儿,里面的鸡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了公鸡蛋子一个了,四爷攥了条棍子,朝着里面左右横搅,公鸡受不了了,冲向了门口,四爷撒了棍子,顺手逮住了它的翅膀。金翅黑翎的大公鸡被他举在了目前,公鸡蛋子梗梗着脖子向天,圆睁了俩眼儿瞪着四爷,四爷伸手,轻轻按下了它的脖子,拨开肩颈处的羽毛,拣了两根黄里透红的翎子,“啪”地拔下,公鸡疼得一抖,但没叫。四爷又将鸡尾上翻,选了两根儿乌黑透亮的尾翎,“啪—啪—”扽了,才把公鸡蛋子放了。

有了鸡毛,备了麻线,还得弄枚铜钱。四爷说扎毽子的铜钱得选,虽则清朝的铜钱儿不少,但却不能拿道光、咸丰、同治以来的。为啥呢?这些个铜钱儿太新,踢在脚上太易挂脚,因为棱角不滑溜,落在鞋面上不只是砸得疼,还易把布面子划出小口子,说白了费鞋。所以四爷就挑些个康乾时期的铜子儿,边沿儿和两面圆滑闪亮,拿在手里也舒服。毽子做好了,四爷也要玩儿,可是他的腿脚不利索了,很难单立了一腿连踢两脚,但四爷有拿手的功夫。老家一个别样的踢法儿,是俩人隔了七尺对面站立,一人把毽子远远抛过来,待其将要落地的那么一瞬儿,另一人抬脚把它踢回来,如此循环往复,但都得要脚完成。老姑父是四爷的老姑爷子,他抛毽子四爷最得意,但见他远远站开,稍稍哈了腰,拿毽儿的手略一下沉,然后忽地向前上摆臂,“嗖”,毽子蹿入半空,朝四爷疾飞而来。四爷两脚前后微分,些微儿含了胸,灰白老眼一眨不眨,盯着毽子在空中画过一段圆弧儿,眼看着奔面门来了,便稍往前挪,绷直了大腿和鞋面,照准毽子,“啪”地向上一脚,毽子便打着旋儿飞向了老姑父。老姑父哪儿敢怠慢,连蹦带跳地跑向毽子的落处,可是用力有点儿过猛,人抢在了毽儿的前面,便不得不立时住了脚,抬脚上扬,以一个倒钩子让鞋尖儿钩弹了毽子,朝着身后飞向了四爷……清人翟灏《通俗编》写京城人踢毽子,“今京市为此戏最工,顶额口鼻,肩背腹膺,皆可代足,一人能兼应数敌,自弄,则毽子终日绕身不堕”,潘荣陛感慨说这样算得“博戏中之绝技矣”,可跟四爷那踢法儿怎么能比呢?四爷和老姑父,就两只脚,就要让毽子上下翻飞、团转回环……我们这些小子们,腿有劲儿又跑得快,可是直棒啷噹的,只会挺了大腿,让毽子在鞋面和小腿上弹踢,这样的弄法儿总也不好控制,不但是毽子在左右上下忽高忽低、亦直亦斜,数目上踢不多,即使是看了那姿势,也是刚硬笨拙,难说雅观。丫蛋儿们就不一样,她们的腿和脚,就似膀子上的臂手一般,里踢外拐,前拉后钩,单接连环,鞋子在上下翻飞,毽子也腾挪跳闪,眼花缭乱得让人看了会大恨自己的脚,生得半残一般。

要说真正属于小伙子们的游戏,那该是“撞拐”了吧。将一小脚离地,向里回盘以手拉住,搭在另只大腿上,成个“4”字,以另一腿蹬地跳走;几个人在腾跃之间,拿盘腿的膝盖顶、撞、挤、砸,直到让对方拉起的腿儿着了地就算赢了。孩子手小,还不能攥住盘了腿儿的脚脖子,那牵拉了棉裤脚子却正省劲儿,大腿写成的“4”字儿就变了形,底上的那一横有点儿下斜。婶子大娘太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了,上冻时穿了的老棉裤,可不只是抵风挡雪的,它得耐磨禁脏,受得了地上墙头的滚爬,当然裤脚子得锁得结实,别弄得拐还没撞上,就裂口露了棉花。凛冽的寒风里,庄里的孩子们吸哈着清冷的空气,单腿弹跃着,拿托起的膝盖冲撞。我个头儿小,力气小,胆子也小,总不像打头儿的星儿表兄那样,一跳尺多远,一撞能把人顶个跟头,就只能跟在他们的身后,等到他们捉对厮杀难解难分时,趁机溜到人身后,拿了软软的膝盖去顶人家的大腿轴儿,这无攻击的风险,也能在混战中偶尔收点儿出其不意的奇效。乾隆间潘荣陛撰《帝京岁时纪胜》里说“岁时杂戏”,“闲常之戏则脱泥钱,蹋石球,鞭陀螺,放空钟,弹拐子,滚核桃,打尜尜,踢毽子”,中间的“弹拐子”应该是“撞拐”,这名儿在冀南的栾城还有说的。

小伙子们玩儿的另一样游戏,那是“跳山羊”。几个人相隔五尺排开,以手撑膝、弯下腰来做“羊”,另一人小跑几步,快到弯腰的人前时,“啪”地腾起,双手按了“羊”的腰背,两腿叉开跳过。南边的《莱阳县志》里说了类似的那么个游戏,“四儿党分,二儿同坐,以次累其手足,二儿躍过之,胜,但稍侵及手足,则负。于是负者乃坐,坐者起躍。躍四手足,则坐者对伏,曰‘牛顶角’,再躍过之是为全胜,谓之‘跳龙门’”。

“撞拐”这事儿有技巧,但也重劲儿大力猛。像这样的玩儿法,在一趟川儿的多少个庄子里,都极流行。我老觉乎着这和老家满人多有关系,万历间朝鲜人李民寏的《建州闻见录》里说,“女人之执鞭驰马,不异于男。十余岁儿童,亦能佩弓箭驰逐。少有暇日,则至率妻妾畋猎为事,盖其俗然也”,看来满人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崇武的了。崇武那可得要个好身体,要是没有打小的锤炼恐怕不成,游戏对孩儿们来说固是玩儿,但另一方面看,也不妨说是种强身健体的锻炼。就说孩子一个人弄的“张跟头”吧,那东西出现的时候早,宋人王安石《诉衷情令•又和秀老》说,“莫言普化只颠狂,真解作津梁。蓦然打个筋斗,直跳过羲皇”。老家“张跟头”里儿的“张”,本来的字儿应该是“撞”,看《三国演义》一五回“樊能惊骇,倒翻身撞下马来,破头而死”,《水浒传》九二回“(张翔)头盔倒挂,两脚蹬空,扑通的撞下马来”,里面儿的“撞”都是头朝下摔个跟头。把zhuang读了zhang的,在老家话里不少,像“庄子”叫“杖子”,而把“壮胆”说成“仗胆”的《西游记》里就有了,七四回“你看他存心来古洞,仗胆入深门。毕竟不知见那个老魔头有甚吉凶,且听下回分解”。

“张跟头”跟“打把势”是一对儿,乡人说“跟头把势”,形容的是行路连滚带爬的狼狈相儿。“把势”这词儿早昝儿是“姿势、样子”,看汤显祖《牡丹亭•欢挠》“昨宵个微芒暗影轻罗,把势儿忒显豁”;也用来说练武术卖艺的,像《皇朝经世文编》卷二十六理财上收康熙间靳辅《生财裕饷第一疏》,“他如说书唱曲、打把势、搬戏法、卖假药、请仙扶鸾、炼丹祷禳、偷鸡剪绺之徒,不可悉数”,就讲的这意思;另清人梁同书《直语补证》又讲,“把势本辽以东打鹰者名目, 兼衙门行杖,率以流人子弟及奴仆为之”。可细想起来,两手伸直了撑地,整个身体侧转了翻个个儿,跟练武术卖艺又有啥关系呢?不同的地儿叫这东西也不太一样,有人说是“车轮”,王学奇、王静竹《宋金元明清曲辞通释》说“以手先着地,旁向连续翻跌者曰打旁连”,它们跟老家都不太一样。看传统戏剧里儿,毯子功有个“虎跳”,和“打把势”的做法儿差不多,这“虎跳”一般的叫名儿是“八叉”,弄不好“打把势”就是个“打八叉”。为啥叫了“打八叉”呢?看看做那动作时四肢叉开的样子,可不就是“八叉”!“八叉”做这个意思老早就有了,《儒林外史》四一回“两个差人慌忙搬了行李,赶着扯他,被他一个四门斗里打了一个仰八叉”,五四回“看见和尚仰八叉睡在地下,不成模样”。

和骑马打仗体现的“尚武”最像的,无疑是弹弓子和射箭了。弹弓子宋代就用来玩儿了,《宋史》乐志里说“百戏有蹴球、踏蹻、藏擫、杂旋、狮子、弄枪、铃瓶、茶碗、毡龊、碎剑、踏索、上竿、筋斗、擎戴、拗腰、透剑门、打弹丸之类”,南宋周密《武林旧事•小经纪》里把“***儿、***弦、弹弓、箭翎”跟“风筝、象棋”列一块儿了,说的估摸也是玩具。老家玩儿的弓箭,想起来别有风致。冬日里新砍的苦溜杆子,经火稍煨,软韧劲弹,两端各系绳头,便成一把新月弯弓;从高粱秆上新撅下的箭秆,插进拃长的高粱节,杆直身长,头重尾轻,正可高飞逐远。清人阿桂等的《满州源流考·国俗五·杂缀》里有个差不多的记载,“斐兰 汉语榆柳小弓也。桑弧蓬矢举惟男,示有事胥自幼谙。榆柳为弓骍角未,荆蒿作箭雉翎堪。(其名曰钮堪。)二三卿士节权略,日夕儿童戏以耽。(我满洲以射为重,虽小儿嬉戏亦习惯成自然云。)即此箕裘应共勖,进之观德更名谈”。 光绪一三年《承德府志》还说,“三月三日 国俗刻木为兔,分朋走马射之。先中者胜。负朋下马列跽进酒,胜朋马上饮之。国语谓是日为‘陶里桦’,陶里,兔也,桦,射也”,百多年前的人们是拿真箭射假兔子玩儿,三十年前则是用假箭射真雀、真兔子,除了射是一样的,骑马、饮酒的节目,那都因陋就简而省掉了。

捉迷藏到处都玩儿,难得是丫头、小子能凑到一块儿。元人伊世珍《琅嬛记》卷中引《致虚阁杂俎》说,唐玄宗与杨贵妃爱玩这游戏,常在月下以“锦帕裹目……互相捉戏”;元稹《杂忆》之三“寒轻夜浅绕回廊,不辨花丛暗辨香。忆得双文胧月下,小楼前后捉迷藏”。老家管这游戏叫“藏猫猫”,我总觉着它和《帝京岁时纪胜》“博戏则骑竹马,扑蝴蝶,跳白索,藏矇儿,舞龙灯,打花棍,翻觔斗,竖蜻蜓”里的“藏矇儿”是一回事儿。这游戏在别的地方也还有其他的叫法儿,《莱阳县志》讲,“群儿党分,预定标志,一掩目居守,一觅地潜藏。守者分遣同党出寻藏者,藏者亦伺虚袭其标志,藏者被获则负,守者为据标志亦负,胜者守,负者藏,谓之□(來字不出头)没”,莱阳的名儿和老家像,玩法儿也差不多。又民国二三年《静海县志》,“其他蒙瞎瞎、藏迷迷,群儿无人照料,时起冲突”,里面的“藏迷迷”该是“藏猫猫”了。

藏猫猫是躲起来捉人,也有在跟前儿就抓了来的,那是另一个玩儿法“抓贼”。剪四张大小一样的方纸片,上写了“清官儿”、“捕快”、“打手”、“贼”,四人各抽一张,得了捕快的一个要猜贼是哪个,说对了由打手打贼手心儿,弄错了就要挨打了,至若打得多少,那得看清官的脸色了。《莱阳县志》说了一个和这差不多的游戏,“群儿排立,一儿口唱俚辞,数群儿足,至辞尽处,令蜷其足,依次循环。以首蜷足者为官,次皆为役,末为货郎,最末为贼。贼即潜藏,货郎告贼于官,官遣役捕贼,捕得罚之,令群儿捶击,谓之数蜻蜓判”。比较起来,莱阳这玩儿法更有味儿。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儿快点儿捉住他,快点儿快点儿捉住他……”小时候玩儿过的游戏里,丢手绢在今天算是人气最大的了,不但是有了首好听的歌儿传唱,即使是幼儿园的小孩儿也喜欢它。可就山村的荒僻来说,更早昝儿未必是丢了这手绢儿,那里儿的物质还未必能讲究到平时拿个手绢儿的层次。《莱阳县志》说个类似的玩儿法是“流鞋底”,“群儿内向,坐为一大环。一儿执鞋周行环外,潜置一儿身后速行,其人或觉,则持鞋疾追,及则击之,于置鞋处坐定乃已。若未觉,环行复至,亦持鞋痛击坐者,急走绕环一周亦已,谓之流鞋底”。

跟丢手绢几乎一样受欢迎的是老鹰捉小鸡儿,小孩子得意,大人也能跟着玩到一块儿。老家玩儿这游戏,总是伴着一个长长的对话仪式。欲吃小鸡儿的老鹞子言语间充满了挑衅,“大姐大姐,你姓啥?”护着小鸡儿的草鸡不甘示弱,“我姓转!”“转了三圈我看看!”草鸡满不在乎,镇定自若地领着一队蹦蹦跳跳的小鸡儿转了三圈。“大哥大哥,你姓啥?”母鸡梗梗着脖子问,“我姓叼!”不可一世的老鹞子大声回应,“叼只小鸡儿我瞧瞧!”草鸡面无惧色。话音儿刚落,老鹞子就挓挲着翅膀向鸡们冲过来了,还没近身,草鸡就大喝一声“蹲下”,小鸡儿们登时矮身蹲在了她的身后。老鹞子有点儿茫然,他张望着问草鸡,“小鸡儿呢?”母鸡又梗梗着脖子,得意又轻蔑地说,“去姥姥家了?”“那啥时能回来?”“等个一万年吧!”扑了空的老鹞子无奈悻悻而退,蹲下的小鸡儿们便随之起了身。就在小鸡儿还未站稳的时候,老鹞子又急转了身,咆哮着猛扑过来,草鸡便又大喝一声“蹲下”,鸡崽儿便又逃过一劫。老鹞子便又问小鸡儿去了何处、几时回,草鸡再答去了“奶奶家”、“要一万年才回”,如此往复三次,饱受戏辱的老鹞子怒气难遏,小鸡儿便再无躲藏的机会,只能由疯子般的老鹞子追来逐去,终被叼走了。《莱阳县志》写这事儿,说“一儿作老母鸡,群儿以次牵衣其后,一儿为鹞,老鸡御之,被捕者退,谓之弔老鹞”。

边外的老家条件简陋,所以小孩子们玩了的游戏常不用啥子器具,而只是变了花样的动手动脚。几人分别向后钩起一腿,脚脖子搭着腘窝,两两相连、围成一圈,边跳边转边唱,“编、编,编花篮儿;花篮儿里面有小孩儿;小孩儿的名儿叫花篮儿。蹲下,起来……”这是“编花篮儿”;又如两人对面儿站好,平伸了胳膊叉握了双手,然后抬起一侧手臂从下钻过,让两人不松手的同时成了背靠背,这即是“翻饼烙饼”;还有俩人分别手掌向下,以右手握了左腕,然后相互对握成一平台儿,让小孩儿骑坐在四手搭成的“座儿”上,左右摇动,颠晃进退,名儿曰“抬轿子”;或三人成“众”形排列,左、中、右三人靠近的手相揽成环,再一人跨坐中人肩上,两腿分插左右臂环内,同另组四人以臂逐杀,谓之“牛顶架”;或两人双臂抓扶,分别压坐对方脚面,一俯一仰,起伏摇动,称作“压压摇”;或两人背靠而蹲,双臂回钩内拉,一同前后左右蹦跳,名儿是“蛤蟆跳”;或几人依墙而立,横列一拍,相互推挤,名儿叫“挤油”;或数人择一土堆,争上高山并拒他人,烟土纷扬时,人仰马翻,名儿作“抢高山”;当然就着磨道掰腕子、在野地里摔跤等,那就更是寻常之戏了。这里面儿还有大人哄着小孩儿玩儿的,大手握小手,让孩子伸出食指,缓缓相撞,倏然分开,大人喃喃有词,“冲冲,分儿呀!冲冲,分儿呀!”指尖儿分合之间,孩子也嘎嘎乐得停不下来。

前些年读《毛诗》,其序说“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当时看这话觉得不稀奇,不就是舞蹈能充沛地表达内心丰富的情感嘛!如今想来,这话说得对极了,“言说”和“咏歌”真有不足呀,最直接、最自然的传递内心声音的方式,还真不是文字与歌词,尽管它们真有高低婉转、回旋悠扬的调调。人这胳膊儿大腿儿,说抬、说拿、说扛、说举,说走、说跑、说跳、说行,好像总是有个对应的用处,唯有“手舞足蹈”不像,它不能干什么有用的事儿。事儿是没用的,可这用了胳膊儿腿儿的游戏却是找乐儿的,虽则有时是哇哇哭的,常常是湿脖汗流的,但更多时候却是哈哈笑的,那笑不来自谐与谑,是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那是真正的内心的声音。游戏内外挥舞抓握着的手足,无用,然而,那才是无邪的浪漫……

作者简介——

李云龙 男,1975年生于宽城县板城镇南沟村柳树底下村。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现任中国教育出版传媒股份有限公司办公室主管、副编审。主要研究方向为汉语语法史、语音史,语文课程与教材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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